当前位置: 云雀 >> 云雀的天敌 >> 我们穷,只此一身青春来看看木心所谓的
二战结束后的上海街头
充斥着美国的剩余军用物资
高帮结带的皮靴
是我一时之最爱
小罐的什锦起司
冷吃热吃都要得
巧克力,石硬,奇香
咬嚼起来野蛮文明兼而有之
试想,艺术学校天荒地老的宿舍里
吃美国大兵剩下来的饲料
读俄罗斯悲天悯人的长篇小说
八年离乱熬过去了
人躺着,两脚高搁床档上
满脑子意大利文艺复兴法国印象派
这便是我辈动辄大言不惭的黑色青春
美国军用物资——二战结束,如将此类物资运返美国,所费高于其价值,因此打成“救济包”拨给香港、内地。性质上属于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的范围。
——选自《云雀叫了一整天·甲辑》
青春,乍听就有鲜丽的感觉,木心称之为“黑色青春”,实在有遗憾和自嘲的意思。他讲:青春真像一道道新鲜美味的佳肴,虽然也有差些的,那盘子总是好的。偶尔坐在窗下,闭目思量,回想起十年前我的学生时光,迷茫、困顿,虽说不堪,可实在有挥霍无度的豪奢,而今离得远了,甚或兴起重过一遍当初的愿望,心里无比怀念,无比惆怅——菜是不佳的,盘子亦碎了,丢了,寻不回了。
“我们穷,只此一身青春”。年轻时候,那光景,人生模仿艺术;窗外二次大战刚过,窗内十九世纪至尊。生活和艺术好像两条上下平行,永不相交的路线,单靠着艺术就能走向人生终点。在上海这个西化的大都市,文艺、思想、政治、战争冲击的最前沿,木心用精美的盘子,在物质和精神上,贪婪地进食,满目文艺复兴,这是他的青春象牙塔;此后“巴黎的盘子洗不成了”,他退掉学校的聘书,挑书上莫干山,虎爪挠门,雪压竹断,秉烛夜读,力气不会流尽,青春永不消逝似的;年过半百,历经人心和世事凶险,他终于忘掉欧罗巴,出走美洲,赶往纽约,这时候才成长起来,满脸的青春痘——他可以痛快地说话了:“年轻时也以为一老就全老。而今知道,被我知道了。人身上有一样是不老的。心,就只年轻时的那颗心。”
“老得很早,青春消逝得很迟,是艺术家”——木心在世事上艰辛,老得很早;靠着青年时期的恶补,死乞白赖拉到艺术的尾巴,很有点光彩,孔雀开屏在美洲,青春消逝得很迟,他是大艺术家。伴随着不老的心跳,一路往前走,终于明白了,生活和艺术毕竟多有交叉,生活上没有的,艺术上给到了,老了,他说:功成名就乎?壮志未酬也!草草逸笔,所喜青春结果,私愿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