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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你到城东去看花

作者：张丙辰朗读者：李乐观

张丙辰，焦作孟州人。曾任焦作市教育局局长；焦作高等师范专科学校校长、党委书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作协《诗刊》子曰诗社常务理事；河南省杂文学会执行会长，河南省诗词学会常务理事，焦作诗词学会会长，作协名誉主席，郑大文学院创作基地特聘导师，中文专业副教授，先后出版《阿丙杂文》《聚蚊录》《无章集》《凭栏》《三余阁拟古》《锦上添足》《雅池涤俗》等文学专著七部。主编的《焦作建国以来诗词选》、《漱玉含香》分别获得焦作市社科成果特等奖、一等奖；散文作品《缘祭》选入国家教育部中职教育统编语文教材。

一番风信，几度花飞。阳春三月，韶光哪能辜负！朋友，且放贝叶书，闲步出庭庐，一定要到城东去看花。

我说的城东是指主城区的东郊外，说具体点，就是山阳路以东的阡陌上。

用了个“阡陌”，是不是有点古色古香的书卷气？是不是有点万卷常披的优雅感？是不是让你想到了李叔同“长城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千古绝唱？岂止阡陌，还有青郊、香尘、芳甸、落红等等你在诗词名句中记下的香艳词汇，都将在你观赏过程中被春色唤起。你肯定还读到过名人诗词里的“紫陌”吧？刘禹锡的“紫陌红尘拂面来”，李笠翁的“斗草青郊，看花紫陌”，意境都很美。但是耳中烂熟，笔下生分，笔走龙蛇之际常用不惯。不要紧，这些带有香气和色彩的词汇在城东看花中全都能派上用场。

沿着龙源路一直向东，到瓮涧河西侧徐徐右转，一条朱红色小径在青青竹林中蜿蜒曲折，引度你渐入众香国中。两米宽的小径青石砌边，在新芽茸茸的草地上夹出纤尘不染的路面，这样的色泽搭配真是悦目养心。路面用红色铺砌是园林景观的绝配，一要细窄，二要曲折，弯弯曲曲如飞扬的五线谱，在宁静的馨香里极具动感。弹性很好的路面最适宜一双软底鞋，款款举步，踏着春风，步履轻盈得如同白香山的飞云履。在这样的小径上穿行，万竿新竹随风摇曳，在脸上身上洒下碎影疏光，愉悦的人心仿佛春水洗过一般清明。

如果单单为了徜徉这一弯竹径幽篁，你肯定会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其实芳林新叶，青竹滴翠，仅仅是一个短暂的预热过程，在完成必备的铺陈后，你开始渐入佳境，欣赏春风对山城花朝的着力渲染。太极阁周围早已繁花似锦，大多叫不上名字的花树，有如竞赛一般，互不谦让，相次开发。这些树，这些花，在造园设计时就分门别类，连片种植，到花开时节，自然是一团团，一簇簇，一片片，红白相间，浓淡适宜，既不单调，又不杂乱。摄取全景，一派姹紫嫣红；拍张特写，人面娇花相映。在花的香阵中行走，年轻人会突然觉得青春具体而生动，岁月有了模样，不负春光，就应该摇曳绽放，活色生香。在花的香阵中行走，老年人也会吹去暮气，重返年轻，飘逝的时光在新鲜的刺激中又恢复青春的元气，烂漫春心再度和鲜花一起怒放。

撇开那些叫不出名堂的奇花异卉，聚焦几个家常的树种吧。最抢眼的当然是碧桃。一树红颜，灿若云霞，似千朵朝霞泻落，如万簇火炬燃烧，在瓮涧河两岸尽展妖娆。碧桃是很有个性的花木，不屑绿叶陪衬，独为春天怒放。花开之时，倾尽全力，毫无保留，连一片杂叶都没有，唯将肥嘟嘟的花朵缀满枝头，似乎要把自己全部的娇艳向春天奉献。气势最大的要属紫荆花了，满坡满垄，覆树坠枝，一串串，密匝匝，把树身护了个严严实实。成行成片的紫荆树看不到树体，却氤氲成一大片紫色的云霞。在紫荆列队的仪仗前缓步而行，慢慢摭拾唐诗宋词的余韵，才能找到“看花紫陌”最真实的感觉。当然最好看的区域要数海棠方阵了，一树多色，红粉相间，织出大片多彩的云锦。海棠的树冠不大，老枝新条都不会撒野般向外伸展，而是贴着树身争高直指。因而整棵树倍显精神，给人以精干利落的好感。当然还有不少的红叶李，满树细碎的小花，单看很不起眼，但是连成一片，却氤氲成一种壮观的景象，点缀这满坡的姹紫嫣红。至于那些丛生的迎春花，已经在初春时抢先亮相，占尽风光，现在碧桃紫荆海棠粉墨登场，成了三月的主角，她也就自然识趣地收敛了傲气。“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运有定数，花有盛衰，赏春中最能悟透自然之理。

沿着香径前行，十几分钟就到了九曲桥。栈桥曲伸，款款入水，是倚栏赏景的绝佳之处。这里花团锦簇，各种主要的花树品种都汇聚这里，千娇百媚。花事此时最盛，游人此处最多，不用前走后退选择角度，随手一拍就是一幅迷人画面。设置成电脑屏幕或者手机壁纸，远比在网上搜取的图片漂亮得多。这里河道较深，两岸遍生芦荻、红蓼。循阶而下，栏杆外蒹葭苍苍，犹如走进五千年的《诗经》之中。凭河倚栏，水绕芳甸，最能勾起“在水一方”的思念。但我要说的另一件事保准让你惊喜：在这里竟能看到江南才有的苎萝！你或许对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但你一定知道西施浣纱的故事吧？你也一定知道诸暨的浣纱溪吧？西施和她的姐妹们在浣溪中淘洗的就是这种苎萝，叶子硕大，类似芭蕉而稍小，在浣溪两岸一丛丛的生长，但在北方却极为罕见。我两年前曾经在龙源湖公园的西北角见过一小片，但不知何故去年又看不到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河段看野鸭子别有情趣。自从南水北调通水之后，对焦作城郊的河流开始补水，瓮涧河的水面因此宽阔了起来。但宽得恰到好处，补得肥瘦适当。一河春波，清浅宜人。“春江水暖鸭先知”，说的当然是这种机敏娇小的野鸭子。

这里应该有几只白鹭的，或立于陂田，会翔于云表，都带有几分不入俗流的高贵。我特别喜欢静静地站在临水亭台上，看长河影动，沙汀鹭起，由徐徐而疾疾，在湛蓝的天空中越飞越远，最终在我的视线中消失，而我却迟迟收不回远送的目光。但好像因为气候的原因，白鹭现在还没有来此落脚，因而瓮涧河就成了野鸭子的私家乐园。今年的野鸭子好像特别多，有成双成对的，有形单影只的，在清澈的水面上自由自在地畅游，身后拖出一条A型的波纹，渐渐扩散开来。野鸭子并不像鸭，她细长的双腿、灵动的身子和清越的叫声，常常会引发我对物种进化的质疑：人类的祖先把自然界伶俐的野鸭训化成现在呆头呆脑的家禽，绝对是养殖业的一大败笔。

现在生态好多了，瓮涧河的野鸭子不怕人。你在河边行走，只要不是故意虚张声势，野鸭子会在离你几米远的地方相安无事。但是如果有人恶作剧，它会惊恐地扑扇着翅膀，从水面上仓皇逃脱，飞快钻进对岸的芦苇丛中去。

形容春天，总要说鸟语花香。桃红李白，燕紫莺黄，因此单单说赏花是不够的，没有鸟鸣的春天是哑巴花季。三月的瓮涧河鸟声啁啾，那是四季中最好的音乐。鸟本身就是树的一部分，鸟是树的花朵。树上没有花，鸟落上去就有了花；树上有了花，鸟落上去就是锦上添花。三月的鸟喉，清利嘹亮，最富弹性。在春风和煦、艳阳高照的佳日，你从花的长廊中穿过，常常可以看到百鸟鸣春，扬彩振羽，在溢香的枝头上下翻飞。河岸有几棵高大的榔榆树还没有发叶，枝杈之间依然显得空落。最高的枝巅立着一只云雀，那种登高远望、披襟当风的神态，在蓝天白云的背景下分外潇洒。它用婉转的歌喉在仲春时节放歌，然后拖着一声花腔扶摇而上，好像用了一条丝线，把你的目光和心思一路牵引，直入云天。

瓮涧河两侧是一个精心打造的漂亮游园。但是因为这里远离主城区，光顾的人不是太多，而我却早已成了这里的常客。画图静中看，清音云外听，无市声乱耳，无俗务扰心，无案牍劳形，的确是一处逍遥身心的神仙福地。此处佳景，四时皆宜，但怡情养性，毕竟以春天为最，这是我近来最强烈的感觉。唯其绝佳，更不能独占。今天，我把这个城东佳处分享给大家。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我是焦灼的，情急的。春色不等人，无计留春住。二分尘土，一分流水，总会被雨打风吹去。当我从花树下经过，缤纷落英洒在我身上时，你知道我心是何等的疼痛！大自然在算减法：春在老去，花在衰减，景在消瘦。我多么想按下一个暂停键，把春色休止，让美景驻足，控花香缓释，等更多的朋友前来游赏。

不多说了，时间已经不多。我理解的“春色恼人”与别人不同，她真的会恼人；恼人磨磨唧唧，恼人消息闭塞，恼人不懂得怜惜芳春。真正的有情人，怎能闷守穷庐，让三月花朝错负了春心？

朗读者：李乐观，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南作家协会会员，焦作市诗词学会秘书长，焦作大学客座教授，焦作电视台“乐读论语”专栏主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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