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云雀 >> 云雀的形状 >> 旅行的终极想象,是北疆冬天的模样周末旅
传说中最好的牧场是这样的:
那里“奶水像河一样流淌,云雀在绵羊身上筑巢孵卵”——充分的和平与丰饶。而现实中,大家还是得年复一年地服从自然的意志,南北折返不已。
春天,牧人们追逐着融化的雪线北上,秋天又被大雪驱逐着渐次南下。不停地出发,不停地告别。春天接羔,夏天催膘,秋天配种,冬天孕育。羊的一生是牧人的一年,牧人的一生呢?
这绵延千里的家园,这些大地最隐秘微小的褶皱,这每一处最狭小脆弱的栖身之地……青春啊,财富啊,爱情啊,希望啊,全都默默无声。
——李娟《冬牧场》
01
有些人的文字你看一百遍也记不住,有些人的文字看一遍就难以忘怀,新疆阿勒泰作家李娟的文字就是如此。
“她的文字就像皑皑白雪,看似没有重量,却无声润泽大地。”
在以前的文章中,我们跟大家建议过,去新疆前,最好读一下李娟的散文。
在留言处,也有许多读者提到过李娟,想去她的阿勒泰,看看遥远的向日葵地。
而更多人想感受的,或许,是她的“冬牧场”。
印象中,对于北方的游牧生活,我们总是充满了美好想象,似乎是那么的自由,辽阔,奔放,无忧无虑。
印象中,对于北疆、阿尔泰山、天山地区,那里是中国最美的地方,有无边的草原、森林、花海,有李白笔下的“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但,李娟让我们明白了,不是这样的。
真实的游牧生活,真实的新疆哈萨克民族,他们更多面对的,是孤独、动荡、艰辛、寒冷、对抗。
▲暮色下,李娟居住的地窝子长达半年的寒冷和土地的贫瘠,使哈萨克人的祖先不得不选择了“游牧”这种艰辛动荡的生产生活方式。
他们每年来回迁徙的距离超过千里,从阿尔泰深山一直到天山北部的开阔地带,年复一年恪守自然的规律在大地上穿梭。
在年至的冬天,李娟跟随一家熟识的牧民进入新疆阿勒泰地区南部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中生活了三个多月。
那里是哈萨克游牧民族的冬季牧场,在牧民们逐水草而居的动荡生活中,算得上是最艰难的一段。
据说,那一年,是羊群进入冬窝子的最后一年,这些最后的情景,正好让李娟遇见。
现在,随着牧民定居工程的推进,曾经顺天应地、自律而慎微的游牧生产生活方式正在慢慢消失。
不久的将来,这块古老、贫瘠又广阔的牧场也将被放弃。
于是有人写道:
“如果那个冬天李娟不去地窝子的话,北疆牧民的生活是不是就一直不为人所知了?很难想像在这个时代还有一群人过着近乎原始的生活,又觉得作为内地人,大家捧着干净的的书舒舒服服地读这些故事,越愉悦,心里越隐隐不安,无论做什么都赶不上李娟的牺牲大。”——
熊阿姨古老的民族、古老的命运终将消逝,但那份怅惘与真实发生过的动荡,却会以文字的形式,永远留在人们心间。
02
千百年来,北疆哈萨克牧民都要忍受年复一年的南北迁徙,品尝着漫长的孤独和寒冷。
每年冬天,他们都要为这场漫长的迁徙准备成吨的粮食、饲料和冰块。
凌晨4点起床,喝茶暖身储备体内热量,然后打包、装骆驼、赶马、合羊群,曙光微明时便浩浩荡荡继续上路。
日复一日,看着太阳慢慢落下,看着深蓝色的夜空将大地覆盖,一家人孤独的置身冰冷的荒野之中,搭起临时的帐篷。
冬牧场是寒冷的。
为了御寒,牧人们总是要在漫长的沉默中,喝完一杯又一杯的茶之后,才能在简陋的、铺满羊粪的冬窝子里睡去。
天不亮又要起床,穿上极其厚重的衣服,将羊群牛群赶到很远的地方……
但是外面的世界太冷了。
以至于牧民居麻每次放牧回来之后,“脸颊冻得像被连抽了十几耳光一样疼,后脑勺更是疼得像被棍子猛击了一记。”
“脱掉厚外套,摘去帽子围巾,如剥去一层冰壳般舒畅。”
牛羊也是冷的,虽然有厚厚的皮毛。
“牧归时,羊背盖满大雪,马浑身披满白霜,嘴角拖着长长的冰凌。牛和骆驼也全都长出了白眉毛和白胡子。
“迎风眺望远方时,不到几秒钟就泪流满面。”
冬牧场是孤寂的。
为了对抗孤独,每个人都用尽了力气,每个人的方式都不同。
有人在荒野上唱歌,对着天空和大地,对着羊群和无尽的雪原沙丘。
因为“在荒野里,当你举目四望看不到一个人,当你感到什么也无法填满眼前的空旷与阔大时,就只好唱起歌来,用歌声去放大自己的气息,用歌声去占据广阔的安静。”
有人不停地做家务,洗涮、打扫,出门赶牛、背雪、清理羊圈和牛圈、烤馕、缝毡子。
但是家务做得再多,再累,也没有出门放羊的人一半辛苦。
男主人居麻负责放羊,不放羊的时候,就在家修修补补,或者沉默着抽烟,不发一语。
有人会在没有那么寒冷的日子里,做一次漫长的散步。黄沙白雪,四面茫茫,越走越远,感受沙漠之中最大的宁静。
有的人在许多悠长的黄昏里,爬上沙梁,等待羊群归来。可爬了一次又一次,等了又等,怎么也不见牧人和牛羊的影子。
冬牧场是艰辛的。
长年的艰辛劳动,令居麻和妻子落下一身病痛。
他们整天把阿司匹林和去痛片当饭吃,一天四五遍,一次两片,已经连着吃了五六年了。
这些哈萨克牧民几乎家家都大量备有这些便宜的止痛药,让人非常揪心。
李娟说:这些药吃多了不好,不能吃了,医院治。
居麻说:“治?咋治?去治病了,羊咋办?不放羊的话,哪有钱治病?”
牧人家的孩子,小的时候总是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一旦长大了,又总显得比实际年龄大。
成长是缓慢的,衰老却是迅速的。
居麻家的女儿加玛,从十四岁就开始跟随父母转场放羊。她不喜欢放羊,会用蹩脚的汉语苦着脸对李娟说:“放羊不好!脸黑黑的,肚子饿饿的……”。
但抱怨归抱怨,她不会逃避,爸爸太累太忙无法放羊时,小姑娘就把爸爸的全套装备披挂在身,厚墩墩地上路了。
她从十四岁放到了二十二岁,不知道未来还要不要继续放。
而她的梦想,是出去打工,穿得漂漂亮亮的走在城市大街上,过独立、新鲜又时髦的生活。
所以她一边放牧、做没完没了的家务,一边努力地学习汉语。
冬牧场也是即将消失的。
随着政府退牧还草的政策实施,哈萨克牧民开始陆续得到定居,不用年年来回跋涉。
而这其实也是牧民们自己渴望的,因为放牧实在太辛苦了。
面对李娟对传统失落的担忧,他们反问:“我们哈萨克人这么多年来受的罪还不够多吗?”
但同时,他们也知道,定居固然是好事,但同时,“哈萨克都完了!”
虽然,阿勒泰的冬牧场是那样寒冷、孤寂、艰辛,即将消失,但它也有着同样程度的——
苍茫、温暖、美丽,让人怀念。
前往冬窝子的途中,看到的天地之间空无一物,不像是现实中的世界,走在那样的大地中央,会感觉:
“地球真的是圆的,甚至可以看到大地真的在往四面八方微微下沉,我们的驼队缓缓移动在这球面的最高点。”
放羊时也不只有寂静,风声呼啸时,美丽的哈萨克女孩会随着手机里的哈萨克歌谣跳起舞,羊群之外是满目天空、流云、白雪、黄沙,苍茫无边的让人动容。
在这样的时刻,“站在最高的沙丘上,转身四望,满天云霞像条条大河,全部涌向落日,仿佛那里是世界旋涡的中心。”
离开冬牧场时,深入沙漠的汽车一路开一路接人,每去到一户深藏沙漠之中的牧人家时,不管这家有没有人要坐车离开,大家都会先下车坐下来喝两碗茶再说。
“如果这一家有冬不拉琴,还会轮流表演一把,在热乎乎的地窝子里喝着茶,吃着包尔沙克,剥着糖,为主人家拍照……就像旅行一样,快乐极了。”
03
合上书的那一刻,你会觉得,“总有些很幽深的东西,轻轻落在又大又空的世界里。”
而那个世界,是北疆的世界,是阿尔泰的世界,是哈萨克牧民的世界,是冬季沙漠冬窝子的世界。
我们渴望远行,有时或许也就是为了去看看那些行将消失的,那片大地上曾经存在过的,嘹亮而悠远的回唱。
无论如何,看完李娟的《冬牧场》后,更加渴望去冬天的北疆看看了。
因为那里的一山一水,一沙一草,每一座村庄,每一只牛羊,每一个白天和黑夜,每一位哈萨克牧民,都和李娟的文字一样干净明亮,连空气也是。
想去冬天的新疆,是想看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牧民如今的生活。想在地理位置上,离古老而动荡的游牧文明更近一点。
不是猎奇,只是感受,只是怀念。怀念在我们这片土地上,上演过的任何一种文明。
去那里看天空的苍茫,大地的无尽。
在炊烟升起时,想象牧民策马直奔而来,一边大声唱歌,一边快马加鞭,歌声响彻在无尽的旷野之上。
草原民族都爱唱歌,但如果你仔细分辨,就会察觉,哈萨克民族和蒙古族的歌声很不一样,“后者悠扬、庄重,前者热烈明亮,富于节奏感。”
去那里喝茶,寒冬中,一碗又一碗。
就像寒冬中的牧民一样,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一边打发那里的漫漫长夜。
用心感受北疆冬日的每分每秒,像神赐一般不可思议。交谈是美好的,沉默也是美好的。无话说时,我们一起看看窗外的雪,发一个很久的呆。
去那里看满天星斗,夜色那样深浓。
故事里的牧人们朝着沉入地平线一半的猎户星座启程,月亮弯弯地挂在东方。在行走中,在日升月落时,整个阿尔泰都化成了一场心动,一个梦。
就像李娟写的那样:“太阳未出时,全世界都像一个梦,唯有月亮是真实的;太阳出来后,全世界都真实了,唯有月亮像一个梦。”
04
现实中的冬日阿尔泰之旅,没有动荡,但你可以想象牧民千年的迢迢迁徙。
现实中的冬日阿尔泰之旅,更多的是梦幻的小屋,袅袅的炊烟,静谧的禾木,盛大的雪景,冷冽的风,冰清玉洁的河流,银装素裹的山林。
那个世界有时黑白分明,那个世界有时蓝如梦境,那个世界,是一首“时光散落的童话”。
在这样的新疆,我们的眼神充满渴望,被冬日阿尔泰的美震撼。
在每一个夜晚沉沉睡去,连梦也是蓝色的。在每一个早上醒来,推开窗便是童话的模样。
在这样的新疆,我们的脑海充满怀想。
猜测着可能每个同伴都读过李娟,都被她笔下的牧人生活感动过。大家却心照不宣,默默调动自己内心的柔软。
眼前的壮丽山河,眼前的玲珑晶莹,一一与脑海曾想象的热泪盈眶缓缓重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或许,当双脚踏上北疆大地的那一刻,梦想就已经实现。
从未有过任何一场旅途,像这般圆满。那是旅行的终极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