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平庸

平庸就是不优秀、少杰出、无作为可陈。清代周亮工在《倪母朱太夫人七十序》中有言——平庸之子，无英华可以自见、无名誉可以震俗。我没有读过周的文集，只读过这篇序，但廖廖数语就使我感触到作者对平庸的不满。这种情绪为要求人生精进的人所共有，因此显得平实而寻常，但实际上是一种宝贵的精神财富，所有杰出的人生都是在这种情结中奠下了基础，达成了可能性。

平庸与杰出，虽然要借助世俗的标准来评判和界定，不能取决于我们个人的自诩；许多人做了许多努力和尝试，但终其一生都无法挣脱世俗所借定的平庸状态，这与我们个人的能力、外部条件、机遇存在太多关联，但是，掌控好自己的心智，使它总是充盈着活力和对成功的渴望，并像尖刀一样时刻保持刺向目标的穿透力，这可以剔除外在羁绊，仅凭意志力就能够做到；倘若做到了这点儿，即使你仍是被世俗斜睨的平庸之辈，但你的内在境界已挣出了平庸的樊笼，是苍穹间渺小但纵任的云雀了。虽然你不能企及，可你拥有的天和鹰隼的一样高远寥阔。

平庸应侧重于表述人的精神状态和心灵栖栖息的高度，因此不宜把世俗的财富、建树、声誉作为判别平庸与杰出的物化标准。平庸的特质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缺少人生的终极目标和价值上的归宿感，内心自省，只要我们心中缺少这些精神上的悸动，那就不算挣破了平庸的窠臼，而这种悸动与身分和财富多寡无关。一个民族的精神构成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种悸动的总和。

就像从一件瓷器上可以看出某个朝代的盛衰一样，文化艺术及世俗场景也反映并隐蕴着一个时代的气象——当街头的书店极少，休闲洗浴足疗极多；当打开电视屏幕，上面总上用泪汪汪的眼睛阐释着人间欢爱、演绎着不绝的歌舞才艺、要么是胖嘟嘟厨师在讲述着一道菜肴，这种风尚反映出我们的心正少了悸动、少了对社会、自然和生命本意的探索、少了历史的厚重感、少了忧患和危机感，表现出精神上的滞后和平庸。

平庸和社会有关。如果一个社会的管理功能过于强大，就会挤压个体自由发展的空间，使其迥异的特质和创造力逐渐钝化。哈佛商学院在管理与企业未来》一书中有这样一段表述：在个人自由得到最大保障的社会，民智空前高涨，创新的东西会不断提出，管理则没有这种功能，它可以聚拢现有的智慧和力量，创造一时的鼎盛，但也会使智慧之源枯竭。年来我们在思想和科技上对人类文明鲜有贡献，如果不是我们的智商出了差错，那就应该在波诡云谲的历史惨雾中寻找答案。

平庸与生存有关。如果生存的重负过于强大，人们就会专注于对生存要素的索取，讲精力销耗在世俗的琐屑中，与此无关的意念和冲动都被扼杀，无论它有多么鲜活和生动，而这说不定就创造性的芽孢。

平庸与懦弱有关。在个体方面，平庸者更侧重于对既有生活状态给于维持和保全，理想、原则、个性诉求、创新冲动，只要危及到者个状态都会被及时制止。不可否认，懦弱是人的天性之一，从遗传学的角度，看它是人类为保护其基因延续的本能在人格上的折射。但过度懦弱有损人性的光辉。当整车厢的人面对一个歹徒禁若寒蝉、当唐山发生九男围殴女孩无人施以援手，这可以视为普世懦弱的标志，对一个民族来说，这比强敌的入侵还要可怕。强敌的入侵带来的是灾难、流血和奴役，懦弱的漫延却是要迷茫我们的心智、麻木我们的斗志、进而掐灭我们心底正义的焰火。懦弱带给社会的頽废和消极元素是非常广博的，严重时能使正义蒙垢、日月失光。

平庸讲究稳妥、排斥风险，假如你从未遭遇挫折失败，可不敢自认高明，这说明你的人生一直是避开挑战、少有创意。四平八稳、波澜不惊，恰恰上平庸的常态。

平庸的孪生兄弟是庸俗，两个性格相近但不雷同。如果把二者放在数轴上，平庸在零点，庸俗则在负一或负二的位置，已表现出下堕的趋势。人到此时，基本上就再无上进的驱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