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云雀 >> 云雀的种类 >> 回不去的故乡路菜是旅途中带的家乡吃食
整首诗前部分改写自周作人《知堂回想录》的路上的吃食,后部分为木心的感喟,“今时哪及昔时”,非常符合木心那种旧相册里旧情人的模样。这首四句一节,一句六字的诗歌,节奏轻快鲜明,轻诵时仿佛吃了一块微烫而滑的白豆腐,说唱般一字一字接连蹦跳出口唇,有酣畅之感。
“交通不便的年代,人们远行时会携带能够长期保存的食物,它们被统称为路菜。路菜不只用来裹腹,更是主人习惯的家乡味道。”这句《舌尖上的中国》的台词,配上好似香味扑鼻的背景音乐,成为“路菜”这个名词的最好诠释。
汪曾祺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中国人爱吃,自古有“民以食为天”的说词,人间的温情暖意都隐在一碗吃食里;他乡纵有当头月,难比家山一盏灯,故乡的味道熟悉又顽固,中国人恋家,安土重迁,到了迫不得已外出谋生时,“路菜”就成了旅途裹腹和家乡绵长滋味的维系。
从古至今,人们跋涉的脚步从未停止,路菜跟随着人流转迁徙,始终带着老家厨房里氤氲的烟雾和家里人手上的温度,到了旅途过半,饥饿和思念同时侵袭,让人孤寡落寞时,拿出路菜大嚼大吃,于是又可以风生笑语,对着同伴,也像是对着自己说:吃,吃饱了不想家。
人生在于体会,今时哪及昔时。我回想小时候叔辈外出打工,离开的时间总是凌晨三四点(班车少,要赶最早的一趟),我被厨房叮咣和人们说话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出来,看到的首先是厨房里那盏昏黄的灯,夜色垂垂宽容,柔和的光线里雾气从门口和窗缝透出,向上飘出很远,灶膛口火苗不时卷出来,案板上放一只碗,一个碟,碗里是饺子、荷包蛋,碟里是烙的煎饼,旁边一个系好的塑料袋,里面十几个煮好的鸡蛋。生活贫苦,年少贪吃,本该离开人吃的荷包蛋到了我的嘴里,让我能满足好些天。
当时村里还有百十口人,这些外出找活的人被称作“搞副业”,好似在家守着土地耕作劳苦才会长长久久,才是正途;谁也料想不到时势发展,这些遗留在村落里的人反倒走上了偏门,变成再也走不出去的人;五一我回到老家,重走一遍脑海里熟稔至极的各个角落,光顾每个破败的门厅,细数人丁,唯余8户13口,人退草进,曾经热闹的吃饭场地,簇拥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到了夜晚,凉风习习,满村寂寂,终于传来一声狗叫,坐实了山村的困兽犹斗之态。
假期有限,我呆了两天,走的时候照例是夜晚,只是不再是为了赶最早的班车,而是为了趁假日期间省下可怜的高速路费。我拒绝了吃食和煮鸡蛋,但是拒绝不了后备箱被塞得满满的。仿佛不经意地和父母说上两句,我开车出发,回望着渐渐隐入黑暗的家门口——一切都变了,只有奔波继续,只有夜色和灯光继续,只有后备箱里的吃食继续,只有房檐下的身影继续。